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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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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仙酒樓

“聽說了嗎?官家病危,已經陷入昏迷好幾天了。禦醫們皆是束手無策。太後借機重新掌握了政權,看來又要變天了。”

“可不是,也不知道哪位親王會接替帝位?”

“這還用說自然是簡王,他與官家一母同胞,外加朱太妃和章丞的扶持還有哪位親王能與他一爭高下。”

“那可說不定,若論政治手腕和出身,向太後可比朱太妃強多了。”

“官家年紀尚小之時,全靠太皇太後主持朝政。向太後又是太皇太後一手培養出來的,當朝有好多大臣都是她一手提拔上來的。她若是反對想必簡王的帝位也懸。”

“這倒是,誰叫簡王是朱太妃所出,單憑這一點他就過不了太後這一關。這麽說似乎端王更有勝算。”

“端王無心權勢,風流浪蕩是眾所周知的,向太後若是扶他登位,只怕難以服眾。”

......

楚槐卿品著琉璃盞中的百合香酒,眼神散漫,側耳聆聽著隔壁桌兩個穿著醬紅色官服之人的對話。

他本是來還松釀遺落的竹筒,卻沒想到遇見有人議論國事,反正小廝傳話尚未歸來,他索性躲在屏風後面光明正大地偷聽。

“可不是,你沒聽說京城最近的流言。據說官家曾向大相國寺的主持求簽一問他的兄弟之中哪位天選之子,結果你猜如何?”

那人故意頓了頓,才繼續說。

“主持就回了兩個字——人吉,端王即趙佶,現在百姓都說這是上天的暗示——端王乃天選之子。”

“這是真是假?”

“誰知道呢?不過八成是假的。不然之前為何沒這種說法,偏偏是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冒出來,你說不是人為散播的是什麽?”

“你說會不會向太後的所為?她一向擅長煽動百姓。”

“這話可不敢亂說,小心.......哢。”

楚槐卿抿嘴一笑,無奈地搖了搖頭,十分不屑他們這種貪生怕死的懦弱行徑,可對他們的判斷卻大致認同。

宣和他是了解的,他是斷斷不會有這種深沈的心機。

一定是太後在背後推波助瀾,制造輿論,好借機贏得民心。

與此同時的另一邊,松釀正在專心致志作畫,小廝突然闖進嚇得她手腕一抖。

一滴墨脫離筆端墜入紙淵,瞬間將畫中的黃鸝鳥暈染,從一只活蹦亂跳的小鳥變成了一只瞎眼的盲鳥。

“娘子娘子......”

小廝鍥而不舍地繼續敲,邊敲邊喊,甚是聒噪。

松釀望著毀於一旦的小鳥,氣得想罵人,用力將門一拉,瞪著一雙欲將噴火的眸子,指著門口的一個木質掛牌咆哮:

“什麽事?門口寫著勿擾,你不認識嗎?!”

小廝被她罵得莫名,委屈巴巴地低下頭攪著手指,囁嚅:“小人不識字。”

松釀哭笑不得地將他望著,被氣得沒了脾氣:“好了好了,什麽事?這麽著急忙慌?”

“一位姓楚的官人求見,老爺叫我速速來喚你。”

“姓楚的官人?難道是楚槐卿?他找我做什麽?”

松釀往左上方瞟了瞟,拄著下巴細細思索。

“老爺沒說。”小廝老老實實答道。

待松釀換好衣服出來之時,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滑稽的畫面。

威嚴魁梧的老松此時正目光切切地盯著楚槐卿,宛若老鼠看見肉一般淚光閃閃。

只見他一邊親力親為地給楚槐卿倒酒,一邊套話:“聽公子口音是本地人?”

楚槐卿誠惶誠恐地接過酒杯,正色答道:“對,我家世代居於汴京,到我已經是第五代。”

老松暗暗在心裏點頭,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。

“公子這是第一次來我遇仙樓?”

“來過一兩次,但一直無緣得見松老板。”

松老板持續打量著面前的翩翩公子,終於按奈不住地問出了那個逃不過的問題:“公子可有婚配?”

“......”

楚槐卿對此猝不及防,不小心嗆了口酒,面色微紅。

不待他作答,松釀趕忙沖了過來。她真怕他爹再語出驚人,把人嚇死。

“老松,你在幹嘛?不要總是看見個男人,就著急推銷你閨女行不行?”

總是!楚槐卿默默喝了口酒壓驚,看來他不是第一個被如此盤問的人。

松老板對女兒的婚事竟然如此急切,這點倒是令他略略訝異。

畢竟松釀生得伶俐可愛,長相也清麗脫俗,想來應該不缺傾慕之人。

“女兒,我就和楚公子話話家常,這你也不許?”

“不許,你的小心思可逃不過我的眼睛。老松你該去看賬本了,這裏就交給我吧。”

松老板就這麽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下了,臨了還不忘囑咐楚槐卿以後多來遇仙樓做客,他一定親自款待。

松釀望著老爹漸漸消失的背影,這才放下心來看向楚槐卿。

“不好意思,讓你見笑了。話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?找我什麽事?”

“無礙,你爹挺可愛的。我來找你是為了歸還此物。”

他揮揮手,立在一旁的溪邊立刻上前將青綠色竹筒遞到松釀面前。

“不過是個竹筒,何必勞煩楚公子親自相送。”

“我今日恰巧路過,便想著順便給你送過來。”

溪邊瞪大眼睛,怔怔地看向自家公子。

什麽時候路過了他怎麽不知道?

他們明明特地繞了一大圈過來。

松釀接過畫筒,朝楚槐卿點頭道謝。

“那就多謝公子了。”

楚槐卿看著她,面色流露出幾分為難,欲說還休的模樣看得松釀莫名其妙。

“我臉上有東西?”

她擡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,懷疑是作畫的時候不小心染上了墨汁。

楚槐卿輕咳一聲,收回自己的視線。

“松老板似乎對你的婚事很上心。”

松釀還以為他要說什麽,笑笑道:“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大事呢!我爹一向如此,我早習慣了。”

“那你可有心儀之人?”他故作隨意地問。

松釀剛想作答,忽的又閉上了嘴,似笑非笑地望著一反常態的楚槐卿。

“你對這個問題很關心?”

楚槐卿頓了頓,避開她的目光,眸光閃爍。

“我只是隨口一問。”

楚槐卿走後,松釀立即去了相國寺找她徒弟。兩人坐在攤位前吃西瓜,曬太陽,好不悠哉。

被關了好幾天禁閉,今天終於被放出來的松釀狠狠咬了口西瓜,頓時汁水四濺,將她一張櫻桃小嘴染得鮮紅。

“師傅,吃要有吃相,你這樣很不雅觀。”

松釀不以為意地瞥他一眼,變本加厲地又咬了一口。

汁水從她的嘴唇蔓延開來,殃及鼻尖、下頜,頓時像只小花貓。

她還嫌這不夠,伸手拿袖子抹了抹,抹完將汁水斑斑的袖口伸到張正道眼前。

“等會兒你幫我洗。”

懶洋洋的話語,漫不經心的神情,理所應當的的姿態讓張正道忍不住拂拂眉心。

他很不甘心,“為什麽又要我洗?”

“因為是你嫌棄我沒吃相的啊,我這才把自己收拾幹凈。既然我滿足了你的願望,你是不也要滿足我的願望?”

“見過臉皮厚的,沒見過這麽厚的。”

張正道欣慰地點頭,這句話正是他想說不敢說的。

他順著聲音望去,這才看清面前的兩人,為他說話的便是上次揭露他們賣假畫的那位公子。

不過上次他是獨自一人,現下身邊還立著一位公子,錦衣華服,氣度不凡。

用蒲扇遮面的松釀正昏昏欲睡,還以為這諷刺她的話出自張正道。

便熟練地一掌拍了過去,喃喃道:“反了你了,一日為師終身為父,竟敢罵為師,大逆不道。”

“師傅,不是我,冤枉啊!”

松釀幽幽睜開眼,貌似聲音是有點不一樣。

她這才取下蒲扇,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熟悉的面孔,其中一副正死死地將他盯著,貌似下一秒裏面便能噴出個火球。

“怎麽是你——?”

他生生將那個“們”字給咽了回去,畢竟作為花久他是沒有見過宣和的。

“我們是來找正道兄的,沒你的事。”

楚槐卿冷冷地掃他一眼,轉而指著張正道向端王解釋:“這位便是《枯木怪石圖》的臨摹者。”

張正道趕忙向端王作揖行禮。

端王對他微微一笑,目光卻仍停留在花久身上。

那目光頗具深意,看得花久暗暗心驚,莫非他看出我的女子身份了?

“這位公子好生眼熟?我們是不在哪裏見過?”

花久籲了口氣,想來是自己虛驚一場。

他慢悠悠地搖了搖蒲扇,嘴角掛著一抹笑,答道:

“這句話我倒是經常在話本裏看見,不過大多出現在才子佳人的故事裏,用在這裏似乎不太應景。”

“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像松釀姑娘?”

端王不理會他的調侃,兀自看向楚槐卿,唇邊的笑意越發刺眼。

看得松釀越發不安,這廝怎麽笑得這麽瘆人。

“我初次見松釀姑娘便覺得二人極為神似,但二人似乎並無交集。”

“寒暄完了嗎?能不能說正事了?”

松釀生怕他們再細究下去,趕忙轉移話題。

張正道也不想暴露他女子的身份,便跟著附和:“二位兄臺可是來買畫的?”

“我們不是來買畫的,我們是來找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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